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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

师傅是个看起来很没有意思，但其实很有意思的人。

开始教我们领悟元炁，看我们俩都大字不认，就开始教识字。

写个字，念什么啊？不知道。哦，念什么什么，好，出去跑两圈。

跑回来，再看看，跑忘了？好，出去跑两圈。

回来了，念对了。恩恩，写一遍。不会？没教？好，出去跑两圈……

山鬼谣问了一句，认多少字儿算个头啊？

 

师傅微微一笑，问得好。

第二天，拿了两本砖头厚的字帖，轻轻的，轻轻放在我们面前……

我大大埋怨了山鬼谣一番，就属你嘴快，你也没吃着油怎么就舌头溜滑的。

他难得没挑刺，顶着他的“砖头”呲牙咧嘴。

 

有了帖子，自然要学写字。

纸铺开了，墨放好了，给只笔。

我手指一弯，装模作样。师傅居然对我点头！

真高兴坏了，不枉曾经我去个茅房也练着啊。

山鬼谣那只能叫鬼爪子……

 

师傅继续点头，还点头……？

原来不是夸我，是让我别傻呆着赶快写。

我只好明显的傻呆着，我不会写啊，我没说过我会写字吧。

 

我瞅瞅山鬼谣的，恩恩，鬼画符加鬼画符。

师傅过来了，我以为他是让我再去跑两圈，难道画鬼符就算过关？那我也能画啊。

他在我身后，弯腰握着我的手，大大的，暖暖的。

 

字学得差不多，师傅随手讲点什么古物旧书啊。

比大场里说书的讲得好玩多了。

我也是一时糊涂，听着好玩就问这问那，结果，这回师傅不是光点头了，满心欢喜尽心尽力栽培我。

真是“栽培”啊……搞得我给这些诗词歌赋书画茶酒埋半截。

 

我还能说不想学么……跑圈是吧……

 

跟填鸭子似的填了几年，我也居然能有理有据的和师傅辩论几句。

我不辨，师傅也会找我来辩一辩。

估计玖宫岭也没几个人懂得他这些爱好，破阵统领懂也没时间聊。

我就成了最佳人选，哪怕师傅老觉得我不成器，还是会正儿八经的争辩半天。

弄得我时常怀疑，搞那么多“栽培”，不会就是为了现在颇有打击我的乐趣吧？

 

 

记得最深的，是有回我们从江上过，在船里走了两天。

会记得深倒不是因为辩论……

这么说吧，我们在船上待了一天了，都闲得过头。

白天师傅睡过了，晚上精神头挺好，就说这江水水性如何如何，涩啊滞啊，一个苦水讲出了花儿来。

山鬼谣早早躺下，脑袋一窝只看见个后背。别看他呼噜呼噜的，肯定在装睡。

 

拉东扯西说得嘴焦，我终于有点脾气，那古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啦？万一他尝水那天吃多了胃苦呢，万一他刚从花楼起来没漱口呢……

 

山鬼谣伸出个大拇指给我晃了晃。

师傅沉默良久，砸麽半天，露出点偷偷摸摸的神情，想了想说，算是我胜吧。

他终于到隔舱睡觉去了，我踹了山鬼谣一脚，兴高采烈坐下。

看着没，怎么样，师傅都说不过我。

 

山鬼谣不会给我贴金，切了一声。

悄悄讲，我正想看你好戏，幸亏师傅放过你了。他要是问你，怎么知道花楼的，你去过？你怎么说？

 

我立刻就笑不出了。

师傅小事随和，大事上可非常严厉。我要是说去过，那就死定了。

要是说没去过，偷摸知道，好像更丢脸……

我越想越觉得山鬼谣这几句话弯弯绕绕无限深意，憋了半天满脸发烫的，我坑坑巴巴问他，你你……你是不是去过？

 

这家伙眼瞪得蛋大，嘴里能塞个甜瓜，木头桩子不动了。

憋了有一口气，他做足亲密的搂着我肩，一边拍着地哈哈大笑，水里的鱼都能给他吓跑了。

 

第二天整条船诡异森森。

师傅看见我，扭头偷偷笑。山鬼谣看见我，弯腰哈哈笑。

这……不带这么欺负人的……

找准机会我使个绊子把山鬼谣别到水里头了，哦，江水真美，幽绿如玉。

 

那个撑船的哇哇大叫，客人客人，你们家小子掉水里了！

师傅踱步过来，山鬼谣正在水里冲我比划，他便很慢悠悠的回答，恩恩，那小子去洗个澡。

 

顺便他又看了看我，又笑了笑。

我脖子后面一阵冷，立刻舌头跟冻上了似的。

师傅……我我，我也下去洗个澡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