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快速推进——哨向(谣夕)(6)

 

 

六、草莓

灯火辉煌的酒会和年轻人快乐的高声谈笑窃窃私语,装在冰块扔进鸡尾酒杯。

光彩旋转,清脆美好。

 

山鬼谣轻轻摇晃杯子,冰块的气泡像旋转的珠带,映着大厅尽头紧闭的高门。

能够进入那个会议厅可是项殊荣,联盟最高统帅每次都在哨兵的庆祝酒会上约见优秀的哨兵和向导,像个老兵一样和他们交谈,询问战场的第一手资料,也会用他低地老家的俚语逗趣撮合。他确实有双识人的鹰眼,好几个和他在这里一面之缘的普通战士随后都飞快的提升,他们也交出了漂亮的答卷,配得上统帅的信任。

 

山鬼谣就一直站在这扇窗旁,正对着会议室的门,却隔着整个大厅,等了又等。直到又一次舞曲响起,门才开了。

弋痕夕随着陆续的人流离开,在侍者那儿取了什么东西,抬起脸,并不寻找,一眼就穿过舞池中成双晃动的人影,对上了山鬼谣。

他笑了笑,绕着大厅的边缘走来,露出恰到好处的拘谨。每次开始说话时——很多人向他打招呼或者闲聊——他总是愉快开朗,微张着嘴唇,讨人喜欢。

 

林谷借给弋痕夕适合出席酒会的礼服,而要么是林谷太胖,要么是弋痕夕太瘦。山鬼谣想,一定是林谷太胖了!衣服有些宽松,如果再合身些,弋痕夕挺拔的身体能显出来,就不会输给那些翘尾巴的青瓜了。

 

“好喝吗?”弋痕夕凑近闻了闻,又退开。

山鬼谣把酒咽下去,“你的好分数有用了。老汤曾经也是步兵。”

“他是统帅,而炽天太小了,对他来说没什么分量。”弋痕夕没有表情的说完,甩甩头,“不说他们了。谢谢你帮我借衣服。这……很贵重,我不知道是不是要先清洗再还回去。”

“不用,一会扔给林谷就行,他有的是,”山鬼谣摆弄杯子,放在窗边,“他的就是我的。”

 

弋痕夕低头,攥紧手指,顺着窗台将一个手掌长短的黑色小盒推过来。

山鬼谣看着他,弋痕夕只是抿抿唇笑,让嘴唇的红润更艳了些。

山鬼谣单手抓住盒子,熟练的旋拨气阀,滑开盖子。

 

一些个头小小的草莓挤在里面,圆润可爱,香甜的水果味和真空盒的金属味混在一起,弋痕夕的声音穿插而来,就像这气味,又陌生又熟悉。

 

“黑山的野草莓。十年来,炽天当地都尝不到了。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草莓了呢。现在,我们终于拿回所有的阵地,它就长在我的军营。离开前兄弟们摘了让我带上当礼物,太着急就顺手拿了个散弹盒。”

 

山鬼谣捻起一颗,拇指抹掉沾着的薄薄黑沙,放在齿间,轻轻咬住。

莓果的汁水,沙子,弹匣的冷涩,从舌尖滚过,心口也跟着颤动。

 

给,小孩儿!

 

山神啊……谢谢你……向导……

 

愿山神护佑,向导。

 

在我这把年纪,我还是更喜欢叫你——孩子。

 

“刚才我一直发愁放在哪儿,”弋痕夕快活的接着说,“装在裤子口袋里太尴尬了,鼓着一条肯定被人误会。”山鬼谣回过神,他发觉弋痕夕一本正经,大大咧咧的并不像有什么暗示。

“好吃吗?”弋痕夕有点期待,但太没把握,“我都忘了小时候的味道了,现在又吃不了。”他停了一下,把自己也逗乐了,“他们说很甜,可没准又是骗我。”

 

山鬼谣浅浅的问,“你想吃吗?”

他拿起一颗,咬一口再吃掉,尝到第三个,把咬开的果实递到弋痕夕面前。

鲜艳的果汁将沙子冲向手指,果肉从内里几乎晶莹的白色渐粉渐深,直到通红的果皮,吹弹柔嫩。

 

林谷远远看见山鬼谣和弋痕夕站在一起,便凑过去,用他轻浮的调子招呼,“嗨!玩得怎么样?”

 

山鬼谣猛的扯回手,整了整裤子,使劲掐住指尖上的牙印。

弋痕夕慢吞吞的嚼着东西,嘴占满了,只能向林谷点头。

“这是什么?”林谷看了一眼,严肃起来,“你不能给他吃,太脏了!他会腹泻的。”

“对不起。”弋痕夕去拿盒子,山鬼谣抢先一步攥在手里,气鼓鼓的。

“我就吃了几个!”

“你还想像上次一样住在厕所里吗?你毁掉了一组的数据,我重新算副作用又多算了两个月!”

“你嚷嚷什么?!没有我你能拿到研究项目?你肩上的四颗星早就飞走三颗了!”

“我的项目缺你就不转了吗?有本事你别从我这儿拿工钱啊!”

 

“什么副作用?”弋痕夕问得很礼貌,可没人理他,山鬼谣和林谷纯熟的用陈芝麻烂谷子拌嘴,他大些声音,“什么副作用?”

 

“细说起来就复杂了,这涉及到……”林谷横过表,打算找一副解说图,山鬼谣狠推他。弋痕夕的声音冷硬威严,那是出自一个征战已久的战地指挥官,而不是青涩的哨兵。

山鬼谣听得出,他同样熟悉战场。

“没什么,就是那些常见的,影响吃饭睡觉,影响免疫什么的。”他停住,在想怎么最简单的解释,“林谷研究一种药还是激素、纳米机器什么的,可以稳定向导的神经元。”

 

弋痕夕打量他,山鬼谣已经想好了完美的说辞,能完美的堵住所有的嘴。

半响后,弋痕夕没有问。山鬼谣突然发觉重重武装的自己,看起来只是在深深的盯着对方,弋痕夕却先从胶着中分开了,仅仅是对林谷说,“现在也不早了,不如我们一起走走,顺便我换一下衣服?”

 

他们离开舞会,边走边聊,意外的,弋痕夕也说了写医学专业的话题,“我本来是想做医疗兵,所以还正经在大学里学习过。”交换了几个医学生的笑话之后,林谷聊得非常投机,走得越来越近,最后干脆拉住一起去参观实验室。

山鬼谣跟在后边,慢慢的踱着步子,弋痕夕的学问很扎实,走路时仍然是个军人的背影。他的侧脸和发尾看起来有些凌厉,可间或投来的目光,又非常温柔的抚慰,似乎在轻轻摸过伤口。

山鬼谣觉得脸上的伤痕又疼起来了。

 

实验区没看到人影,八成都在舞会吃喝玩乐。

陪他们听了一路十二个音节的词儿,山鬼谣觉得都听累了,他似乎也真有点累,不想跟着他们再转,去了林谷的私人办公间,坐下来等待。

无聊的看了会机器,山鬼谣捧起小盒,又打开盖子,拨弄一颗颗小果实。

抖落沙子,涨满了红润,怯生生的。

他拿在眼前仔细端详它们。

 

野草莓长在沙地上,根扎得极深,谁也不知道这种看起来弱小的植物,为什么挑了黑山如此恶劣的环境,可是它生叶发藤,开花结果。

在山洞里,从感知的唯一裂隙,迎着阳光,意识能望见的只有一株野草莓。

山鬼谣看着它时总在想,草莓都能活下来,他也要活下来。

 

可是他肯定是要死了,眼前的哨兵就要撕碎他的身体,也许他赶不及先撕碎对方的脑子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不。

 

嘭,嘭,枪托砸下来,身上的哨兵被拖走了。

嘭,嘭,枪托继续落,耳鸣割裂了痛感,声音的雾气在重像的视野中露出。

“再敢逃跑,等着你的就是结合!”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我不。绝不。

“队长,已击毙敌人,身份不明。我在进入山洞内部……噢!他们有向导!重复,敌对向导!”

“ZR,撤离山洞,撤离山洞。我来处理向导。”

 

“孩子……”

 

“孩子,我知道这是不应该的请求,但战斗很快就会开始,你愿意和我们的哨兵结合吗?”

 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我不,绝不,永远不。

 

“这TM也是副作用?!”

“稳定他!你到底是不是哨兵!”

精神海在燃烧,哨兵的感官流在火焰中突进穿行……

山鬼谣按住额头,凶狠的掐着皮肉。林谷已经开了耳戴的小型防护场,弋痕夕抓住他半推在椅背里。

“从我脑袋里滚出去!”

“你要崩塌了!”

“照他说的做,快点!别再刺激他了!”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我永远也不要结合。

 

“滚!”

弋痕夕紧闭嘴唇,迅捷的感官流光点莹莹消散开。而山鬼谣凄惨的吼叫捅进心里,他极大的挣动着,两个人的力气都没能按住他。

山鬼谣滚落到地上,呼吸都几乎消失了。

 

残垣,断壁,燃烧殆尽。

链接从指间消失,一个又一个,切断了指头。

他仍然不放手,向导的能力已经不再对最高等级的哨兵有太大影响,他还是把整条手臂,把半个身子,把全部的能量缠在了链接上。

黑色的沙子卷走火光,卷走地面,像巨兽的嘴,等着吞噬他。

没关系。

他应该在那儿,他早该在那儿。

 

嘭,嘭,枪托砸下来。

嘭,嘭,枪托继续落。

“孩子……”

 

手掌托起颈项,拇指摩挲着脸颊。山鬼谣紧紧抓住这只手,用了全力贴上去。

“孩子……”

“孩子……”

水波般的碎光从眼睛上流走,山鬼谣不知道满脸的湿潮是冷汗还是泪水。

他的手指用力得痉挛,抠破了弋痕夕的手背。温热的手心轻捧起他的脸,如同精神海中撑起图景的感官流枝干。那么近,却止步在精神结合的边缘。

 

弋痕夕的嘴唇一翕一张,缓慢又不停顿。

他费尽力气去听,听到的仍然是流沙的滑响。

最后那双唇落在了他的眉心。

他终于听到弋痕夕连绵的声音,“山,鬼,谣……”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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